就這樣,十年過去了。會稽這次來了一個新的太守,名叫劉柳。劉柳到職後,勤於政事,讓遭受多年戰亂的會稽再次復甦起來。

       一日,劉柳於街上散步,看到一家打鐵舖,裡面都是製作一些家用的刀具,此時一件物品吸引了劉柳的注意,原來是一把掛在牆上的劍。這家鐵鋪並沒有製造兵器,怎麼會有一把劍掛在店裡呢?

       劉柳好奇的問了一下打鐵師傅,師傅道:「您是說那把劍嗎?那是之前會稽城被賊兵攻陷時,散落在地上的兵器之一,是我的徒弟不知從哪裡撿回來的。」劉柳道:「能讓我看看那把劍嗎?」師傅道:「當然好。」師傅便將劍遞給劉柳。

       劉柳把劍拔了出來,一道寒光逼來,劉柳被這劍迫人的銳利感所震懾,看來真是一把好劍!劉柳本身對兵器也頗有研究,馬上對這把劍有了興趣,於是對師傅道:「這真是把好劍!是否能割愛賣給我呢?」師傅很爽快的道:「好啊!我這兒本來就不打兵器,這把劍放在這裡我也很困擾,本想把它融了鑄成菜刀呢!」於是劉柳就用重金將這把劍買了回去。師傅收到這麼多錢也感到驚訝,因為一把劍應該不需這麼多錢。

       劉柳將劍帶回家後,就拔出來仔細賞玩,無意間看到靠近劍柄的刀身刻有幾個字。劉柳仔細看清楚,這字刻的是「致吾永恆的摯友道韞」這九個字。劉柳看到這行字,已經知道這是某人送給一個叫做「道韞」的人的劍。劉柳覺得「道韞」這個名字相當耳熟,但一時之間想不到是誰。突然間,劉柳想到一個人:「難道是前內史大人王凝之夫人?」

       謝道韞奮勇殺敵的事蹟早就是會稽人津津樂道的事,所以在會稽,不會有人不知道她。可是自從十多年前劉牢之收復會稽、趕走孫恩後,謝道韞就失去了消息。

       劉柳心想:「這『道韞』該不會就是指王夫人吧?」劉柳也不能確定這劍的主人就是謝道韞,但據會稽的父老說,當年謝道韞是真的帶劍殺敵的,而這把劍又是從當時的戰場上所撿到,所以非常有可能就是謝道韞的劍。

       劉柳素來景仰謝道韞的才華,十多年前聽到她率眾殺敵的事蹟後,更是對她欽佩不已。如今又買到「疑似」謝道韞的劍,讓劉柳更想見到謝道韞本人。於是吩咐下人,去打聽謝道韞的下落。

      一個月過去了,劉柳還是沒有打聽到謝道韞的下落。正當劉柳覺得失望時,下人衝忙的跑了進來,喘氣道:「找…找到了,我們打聽到王夫人的下落了」。劉柳高興道:「在哪裡?」下人道:「就在會稽!」原來謝道韞隱居在會稽的山林裡。

      劉柳聽到謝道韞人就在會稽,馬上向下人打聽確切的位置,就興奮的去拜訪她。

      劉柳循路來到了一片竹林,林中響起陣陣琴聲,琴聲悠揚,但充滿了哀戚感。此時颳起了一陣大風,將大片竹葉整個吹起,劉柳用手遮住雙眼以防被竹葉打傷。當風停止後,劉柳眼前出現一名十二、三歲的孩童,孩童向劉柳問道:「先生,請問您有何事呢?這裡是私人土地,不太歡迎他人隨意闖入。」劉柳道:「在下是會稽的新任太守,聽說前內史夫人王夫人就在這座竹林中,於是特定前來拜訪。還請小主人前去通報一聲。」孩童道:「我知道了,我去通知夫人。」

      孩童就這樣去通報了,沒多久,孩童回來告訴劉柳:「劉大人,夫人同意見您,您跟我來。」劉柳開心說道:「勞駕小主人了。」

      劉柳被帶進一間涼亭,涼亭中坐著一位彈琴的美貌少婦,身邊跟著一個丫鬟。劉柳被引到少婦面前坐下,孩童則坐到了少婦的右邊。少婦停止彈琴,抬頭對劉柳道:「老身素來聽聞劉大人勤政愛民,如今大人親自拜訪老身,老身備感榮幸。」劉柳奇怪道:「請問您是……」少婦道:「我就是王夫人。」

      劉柳更加驚訝了,眼前這位少婦居然就是謝道韞!但據說謝道韞早已六十多歲,怎麼現在看起來只有四十多歲?而且她肌膚光滑白嫩,一雙水汪汪的大眼,以及紅潤的嘴唇,看起來似乎更加年輕!只是面容看來有些憔悴。

       劉柳被嚇呆了,一時說不出話來,謝道韞見此狀,很快意識到劉柳的感覺,於是平和道:「劉大人第一次看到我,難怪會如此驚訝,不過老身真的是王夫人,而且也六十多歲了。」劉柳這才驚覺過來道:「啊,真是想不到!夫人,您的保養真是出神入化,在下佩服佩服!」謝道韞露出微笑,感謝劉柳的稱讚。

       謝道韞這麼一笑,嫵媚的神態完全迷住了劉柳,劉柳再次呆住說不出話來。謝道韞出聲道:「大人,不知剿賊的情況如何了?」劉柳醒了過來,急忙回應道:「盧循那賊子,終於被劉裕將軍給擊潰了!據說他投河自盡,屍體被打撈起來斬首。在盧循的住處,更發現他一家人的屍體,個個面露黑氣,看來都是被毒死的。」

      謝道韞輕輕嘆道:「恐怕是盧循怕家人被官兵虐殺,所以先行將他們毒死了吧……」說完,又再嘆了口氣。

      原來孫恩之亂一直到這幾年才被平定。孫恩在十多年前被劉牢之趕出會稽後,又再次遁逃到先前的海島,過沒多久又起兵造勢。但在朝廷多次圍剿下,孫恩的部眾一一被殲滅,孫恩只好投海自殺。
   
但孫恩的殘部又擁立盧循當領袖,繼續引兵騷擾,就這樣持續了十年的時間。盧循在劉裕多次的圍攻下,終於投河自盡,而這場為期十多年的「孫恩盧循之亂」,就這樣畫下了句點。

       劉柳道:「多虧了劉將軍,這場叛亂才終於平息,如此也能告慰在這場浩劫中被殺的冤靈了。」謝道韞聽完劉柳如此說,卻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,反而眉頭深鎖,露出哀傷的神情,似乎在哀悼盧循的遭遇。劉柳看到謝道韞的表情,心中慌了一下,不知是不是說錯了話,得罪了王夫人。

       謝道韞聽到「劉裕」的名字,心中暗暗說道:「看來應該就是當年救我的劉將軍,他果然成為朝廷不可或缺的人物了……。」

       謝道韞沉默了一會兒,又對著劉柳續道:「不知大人今天找我是有何貴事呢?」劉柳這才想起此次來的目的,所以急忙的從身後拿出一支被布包裹的東西,遞給道韞道:「在下認為這可能是夫人的東西。」

       謝道韞疑惑的接過那東西,一揭開布,發現那是一把劍,就是十年前與孫恩戰鬥時丟失的那把劍!謝道韞看到劍後,心中突然一陣酸楚湧起,眼淚從眼中流了出來。

       劉柳跟道韞身旁的孩童、丫鬟都緊張了起來,為何夫人會哭?劉柳心想:「是我惹的禍嗎?」孩童對道韞道:「祖母,您不要緊吧?」道韞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道:「我沒事,濤兒。小梅,趕緊幫劉大人奉茶。」侍女小梅回道:「是。」隨後就離亭張羅去了。看來,小梅也從孫恩之亂的浩劫中生還了下來。

       劉濤幫祖母擦了眼淚,回坐到位子上。此時的劉濤,已長成十多歲的孩童,而且看起來彬彬有禮,可見受過良好的家教。劉柳急忙問道:「夫人,難道是這把劍惹您傷心了?在下深感抱歉。」謝道韞道:「不不,實在是這把劍勾起我太多回憶,不管是高興的,還是悲傷的。」劉柳這下確定了,這果然是謝道韞的劍,而且看來極為寶貴。

       謝道韞道:「十年前,我用這把劍殺了不少逆賊,但還是救不了我的孩子們。」劉柳想了起來,謝道韞在十年前的那場浩劫中,失去了所有的親人。劉柳道:「在下深感遺憾……」謝道韞道:「還好現在有濤兒留在我身邊,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度過餘生。」

       兩人沉默了一陣子,謝道韞拿著劍站了起來,走到亭前,用手輕撫劍鞘嘆道:「都過快三十年了,不知故人是否安在?」劉柳問道:「夫人說的故人,難道是贈您劍的那位?」謝道韞回頭道:「是啊,若不是她,我也不會活到今天。」劉柳越來越好奇,是什麼人曾救過才女謝道韞,讓她如此難忘?劉柳接著道:「夫人,能否向在下說說那位故人的事情?」謝道韞道:「好啊,不過這會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……」劉柳道:「在下不介意!」

       謝道韞望向遠方,接著道:「這要從六十多年前開始說起……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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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pan1986112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